苏东坡词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看来悲欢离合是每个人都会遭遇的人生经历。而对于我来说,自从当上了一名电视人,我的悲欢离合就或多或少地都与电视有那么些联系。
《悲》(一)
我一生当中体会到的最大悲痛莫过于父亲的去世。那是在1979年,年经的我首次离开北京到广州工作。独处异乡,面对新的工作,唯有父亲源源不断的来信能安慰我的孤独,舒缓我的压力。当我步出演播厅,一封黑色的电报送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当时的我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就在几天前我还收到他老人家的来信,信中说他和母亲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了我的播音,老俩口地 摸着电视屏幕中我的脸,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还说,不久后将到广州来看我,我日日夜夜期盼父亲的到来,没想到盼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从小到大,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他总是自豪地对人说:“婷婷(四儿)从外貌到性格都象极了我。”从小到大,父亲也总是我最坚强的支柱。失去了父亲,我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
《欢》(二)
电视给我带来许多欢乐,最难忘的还是1990年被荣幸地邀请到中央电视台主持第十一届亚运会的直播工作。那是我国建国以来承办的最大的国际体育赛事,因此,中央电视台从全国各台调拨了一批资深体育主持人组成了一个阵容强大的报道队伍。在这个人才荟萃的群体里,我是唯一的一个体育外行,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女性。和这么一群既富经验又有干劲的“拼命三郎”在一起工作,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时的我虽然已经有了十多年的电视主持经验,而且刚刚获得了“全国十佳节目主持人”的荣誉,但是在全新的工作面前仍然紧张得像个刚入行的新手。在北京工作的整整一个月的日日夜夜里,我始终以高度的认真和努力来完成我的工作。虽然北京的家就近在咫尺,我竟然不敢抽空回去看一眼分别多年的母亲。转播工作顺利结束后,当时的国家体委主任伍绍祖说:“你播的成功,亚运的圆满承办有你的功劳。”广播电影电视部部长艾知声说:“你不愧为十佳主持人。”广东省省长叶选平说:“小侯,你为我们广东争了光。”我国著名的书法家启功老先生也对我说:“你让我们中国人很有面子。”我觉得这是我从事电视工作以来所获得的最高荣誉。
《离》(三)
因为我是1979年5月来广东的。1980年的春节,我独自一人坐在寒冷狭小的宿舍里掉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在外过春节。在思家的愁绪中,我一遍遍地回想着母亲的慈祥,姐姐哥哥们的宠爱和父亲的眼泪——这位抗战时期血气方刚的学生运动领袖,文革时期备受迫害的大学教授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挫折低下过坚强的头,却为了他最爱的小女儿的离去而老泪纵横。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自从踏上了电视这条路,我就再也没能回家过春节,我更没有想的是,与父亲的一别竟成永诀,5个月后我就收到了他老人家去世的消息。
几年以后,我也在广东成了家。虽然有了自己的家,但也常常有家不能归。我出差在外,不管走到哪里,儿子的电话就追到哪里。儿子小小年纪就立下了“大志”——长大后决不干电视,因为妈妈的经历告诉他,电视人老是回不了家。
《合》(四)
做了近二十年的电视主持人,养成一种职业习惯,总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代表了一分一地的“形象”,有趣的是,我的这种“形象意识”还不自觉地带进了与家人的团聚中。近几年来,我常常有一些侨居海外的亲戚回国探亲,每当他们归来,我总有一个朴实的愿望:“一定要让这些离家几十年游子得到最好的接待,一定要让他们看看今天的中国有多么好。”于是,我总是倾尽数年的积蓄安排亲戚们住进最好的宾馆,尽量地抽空陪他们四处参观。改革开放后祖国的巨大变化常常令这些海外游子们啧啧称奇,每当这时,我就在家人团聚的喜悦中又多了一份自豪感,朋友对我打趣说:“国家的形象,多么大的事呀,哪就轮到咱们老百姓操心呢?”可我总觉得,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如果能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中为国家尽点力,虽说是微不足道,至少能令自己感到高兴呀。
广东电视台
侯玉婷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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